智慧的沉淀  人生的顿悟

              ——国画家陈训勇与其蚂蚁情怀

                                    陈文敏

这是一起文化事件：国画家陈训勇（墨牛）在画坛推出他的近期新作——以“蚂蚁”为主题的系列作品，引发了由画坛而至文化界的极大反响。人们热忱地讨论“蚂蚁”：陈训勇的画作及至画作所体现的更深层次的精神价值。

广东省文联主席，广东画院院长刘斯奋、广东美协主席，广东画院党组书记许钦松发表了意见；画家陈映欣、肖映川等撰文讨论；作家雷铎、黄赞发等或题辞或赋诗赞陈训勇蜂蚁颂；中国诗歌协会秘书长张同吾，原《文艺报》总编郑伯农，中华诗词协会常务副会长刘麒子题诗颂蚁；《潮声》发起诗人黄丰友、叶春生、马同成、陆泽涛、侯龙柱、翁新杰、林丹华、鄞珊、郭大平等赋诗揭示蚂蚁精神；汕头电视台“潮汕风”栏目作了《品墨堂主人》的专题报道；天津电视台“城市家园”作了《品墨堂主人的水墨情怀》专题报道。蔚然为文化现象。

陈训勇以“蚁民”自称，投入巨大热情画蚁、颂蚁，并且醉心于研读蚂蚁群体的生态。儿时的乐趣与已届知天命的理性相逢，撞击出巨大的能量与创作激情，画家为之乐此不疲，近年创作的主线几乎都以蚂蚁为题。他摹画出蚂蚁的各种情态：或辛苦劳作，孜孜以求；或协力尽责，和谐共进；或路上相逢，互打招呼；或互相嬉戏，憨态可掬。

训勇君无意于讲求一笔一墨的金科玉律，以蚂蚁的自然形态入画，摹写画家“心中之蚁”。信手拈来，形神生动。说起生动，笔者曾与训勇君讨论这一绘画的终极追求。训勇君言：“当然，生动也就包括了国画中谢赫六法。造型和色彩这些基本问题解决了之后才有可能出现的效果。”诚然，是多年工笔画精而微的厚实基本功才有了画家笔下蚂蚁的生动，更是历尽人生沧桑在艺海中苦苦追求，如今事业有成，名声显赫，蓦然回首，“芸芸众生无分巨微，各为生存而奔波，各为精彩而存在”，“蚂蚁，相对于人类而渺微，人类，相对于宇宙而渺无”（训勇君语）。在这里，画家几似庄周梦蝶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是我化为蝴蝶，还是蝴蝶化为我呢？哲人陷入迷惘，然而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清醒：从某个角度看，人与蚁有太多共通之处了！甚至乎雷铎先生都认为其精神堪为人类师也。这位集作家、画家、书法家于一身的智者为陈训勇《蚂蚁颂》题：“……先生能知逸而不忘天下之辛劳者，盖蜂虽小而赐人以蜜，蚁虽微而力可移山，故其二物之精神堪为人类师也。”

训勇君以人文精神入画，从更为深刻的层次探讨了蚂蚁精神对于人类的意义：“蚂蚁，小而不弱，骨头敢啃，以小博大，力可移山。蚂蚁，微而不卑，协力尽责，默默耕耘，顽强生存。是故：余为之而写之，画之，颂之，意在对毫微弱势苍生之关注，及对微小而无弱卑精神之颂扬。兼作为尊重芸芸苍生之价值及平等和谐之生活态度之敬意表达，也是墨牛颂蚁情结之所在。”这是画家的自我剖析，也可视为其选择蚂蚁为素材的深层原因。

无疑，训勇君的这一选择是聪明的：“墨牛的画是小中见大，简中去追求一种丰富的内蕴。另外我觉得墨牛这个画家还是很有思想性的一个画家，你看这张画就很有意思，我孤陋寡闻，好像还没有画家画过蚂蚁，蜜蜂还是有人画的。所以，我刚才开玩笑地跟他讲，说你的画里面有人民性，表达这种芸芸众生式的蚂蚁，它们虽然小，但是他们团结起来，可以移动大山，愚公移山的精神在蚂蚁身上也能体现，所以看了以后，给人情趣之余，给人很多理性的思考，这是他很成功之处。”（王仲，《美术》杂志主编。摘自汕头电视台城市家园《品墨堂主人的水墨情怀》专题）

“他通过花鸟鱼虫寄托他对于社会的一种情感和关怀，比如画南瓜也好，一堆小蜜蜂也好，都寄托了这种关怀，我觉得这是最可贵的，他是充分发挥自身的个性。我想一个有感情、有个性的作品，就是好的作品。”（刘斯奋，广东省文联主席、广东画院院长。摘自汕头电视台城市家园《品墨堂主人的水墨情怀》专题）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他们都肯定了墨牛画蚁的人文性及其精神内核。

对人文的关怀，正是体现了画者博大的胸襟，心怀天下方能为之。所谓“画如其人”，训勇君画中所体现的浑厚，质朴，博大正是其人格的写照。训勇君的人格魅力在行内有口皆碑：憨厚与智慧并存，稳重与与幽默共生。与之饮茶聊天，常让人有如坐春风之感。

画作体现的人文关怀，其实也是对传统文化的回归。君不见，王维的山水，富含禅意，超然脱俗中流露出其归隐之心；郑板桥笔下的竹，更表现出画者的高风亮节；齐白石画中的蟹、虾、大白菜，呼吁着“平民化”的时代强音……画家之所以有别于画匠，就在于画家在画作中倾注了强烈的情感，与物象合而为一，从而造境，是为意境也。训勇君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画中蚂蚁世界，那是一个和谐世界。在蚂蚁世界里，族群的利益远远高于个人的利益，为了族群的生存个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命之船，智慧之舟》就表现了蚂蚁在水淹族灭的危机时，表现出来的大无畏精神。为了族群浮出水面到达彼岸，被淹死踏死压死甘心情愿在所不辞。众生是佛，蚂蚁是众生，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于是更加是佛。不只有牺牲精神，更加有智慧。他们筑成蚁山，汇成族群的创世纪方舟。于是训勇君为之立像：《魂》借用徐渭的符号为蚂蚁堆起佛山，把形态各异，可爱可敬众蚂蚁供上神龛。假如人类也能有此精神，同心协力，扶弱爱幼，井然有序，各尽其能，各司其职，那么构建和谐社会的理想也就不难实现了。意义的诱惑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曾失落，有灵魂的画作才能行之万里，传之永年。我们又何须自命清高，不理“时”“事”呢？

这种对传统的回归，不单表现在训勇君关于蚂蚁的画作上，在近几年，他也常有“字正腔圆，墨韵剔透”（陈映欣《大蚁走天下》）的“梅兰菊竹”，虽然画家无意于一笔一墨的拘泥，却在千锤百炼中水到渠成。于是我们不只看到了意义的回归，而且也看到了笔墨韵味的“字正腔圆”：“陈氏笔下的蚂蚁，以大写意笔法写成，取其神似，舍弃细部描写。笔墨技巧似宗法白石老人笔意，用宿墨法，灵动中有涩重之骨，简朴中见敏捷之姿，笔断而意连，可爱之态毕现。”（陈映欣语）在大写意中瓢泼狂写画家的恣肆情怀。

这种恣意情怀，是日月的积累，沧桑的沉淀。训勇在二十世纪70年代初，因家贫辍学到澄海文化馆做勤杂工，也由此走进了艺术的大门；从到工艺厂当学徒工，到十几年后考入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训勇君自己也坦言当初选择工笔画与职业有关。可以说他早期是以工笔画作为“涉足画坛并且获得‘画家’身份的入场券”的（陈映欣语）。从他早期的工笔花鸟画可以看到对日本绘画以制作的精而微体现“物之哀”的借鉴，其画作极其精工之能事，铁线钩匀称遒劲，渲色积薄成厚。但这仅仅是制作上的“工”，而在构图上，表现思想与情趣上，却运用了山水画的构思，所以画面效果此起彼伏，汪洋恣肆，可歌可泣。可以说是于精微处藏大志。其工笔画作既尊重植物的生长规律，师法自然，同时也给人以强烈的形式感，引入现代构成的元素，有着极浓的装饰味道。

从工笔花鸟画到写意，是养“精”蓄锐的过程。早已过不惑之年，正届知天命的训勇君似乎忽然觉得已往的绘画语言已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激情，而只有用更为简练，更有概括力，更收放自如，更富张力，更有节奏感，更沉雄的大写意才足以表现对物象的观照，对人生的思考。

在这里，我们不从实际意义上去追寻训勇君画蜂蚁的原委，而是从个体精神层面上体察这些画作的情怀。可以说，这些画作是作者智慧的沉淀，人生的顿悟。

不管如何，训勇君的这些蚂蚁们已引发了广东文化界的关注，有那么多人加入到对蚂蚁意义的思考、探讨、感发。它已超越了绘画层面，成为人类精神的一部分了。而这些“蚂蚁们”也终将越走越远，越走越宽广。

                                          陈文敏：广州美术学院讲师